這本是由維吉尼亞在女子學院發表的兩篇演講稿彙整改寫而來,原本她被賦予的演講題目是〈婦女與小說〉,因此有些內容是在談英國女性文學的發展脈絡,以及她自己的文學觀、藝術觀。
而就文字風格來看,比較像是散文隨筆,而非一般的學術演講稿。「說教」的成份很少,更多的是對於女性自主及創作的期許,以及對邁向性別平權、藝術多元化的展望。字句裡偶有洞見、熱情和值得三思的段落。
-
節錄幾段:
「生活對於男子和婦女兩性——我凝望著他們,在人行道上摩肩接踵——都是一場困苦的、艱難的、永恆的戰鬥。那得有巨大的勇敢與力量。
或者,對我們這些喜歡耽於幻想的人而言,自信比任何東西都更為需要。如無自信,我們不過如搖籃中的嬰兒。」(p66)
-
「多少世紀以來,女人只做了一面鏡子,有一種幻異而美妙的作用,將男人的影像加倍放大。」(p67)
「……(像)莎士比亞那樣的天才,根本不會在勞苦、未受教育、做奴役的人當中產生……不會產生在勞動者當中。又如何能產生在婦女之中呢?」(p87)
「 如果前面沒有一些開拓者,珍·奧斯汀,勃朗特姐妹和喬治·艾略特就不能寫作了……那些詩人為後來者開好了道路,並使言語中自然粗鄙之處變為雅馴,因為傑作絕非單獨孤絕產生的。它們是多少歲月普遍的思想產物,它們是全民思想的產物,結果,單獨的聲音背後是廣大的民眾經驗。」(p116)
「……一個年輕女子要多麼的堅苦卓絕,才能無視於那些輕蔑、那些斥責和那些獎品的誘引。一個人幾乎得有放火的膽量才能對自己說,呵,文學非金錢所能收買。文學是屬於每個人的。」(p130)
「只有在忘記自己的性別時,才會寫出頗具本色的文章。」(p158)
「人們的這種此一性別與另一性別間的爭鬥;品質與品質的爭鬥;自命不凡與被視為卑劣者的爭鬥……凡此種種都是還未達到『成熟階段』時的現象。」(p177、178)
-
「心智上的自由得靠物質方面的東西,而詩得靠心智上的自由。」
「女人從來就是窮的,不只是兩百年來如此,自太初就是如此。婦女們心智上得到的自由,還不如雅典奴隸的孩子。因而女人就沒有絲毫的機會寫詩。這就是為什麼我特別加重語氣談金錢及一間自己的房間。」(p181)
「……我勸你們要(自己)賺錢,並且自己有一間房間時,我是在勸你們要生活在現實裡面,過一種活力充沛的生活。」(p184)
「……由於習俗的關係,不得不在演講的末了作一個結論……我只要簡短而平凡的說一句,一個人能使自己成為自己,比什麼都重要。」(p185)
...Continua從書中可以看見吳爾芙擅長的意識流寫法,藉由這種敘事方式,吳爾芙邀請聽眾/讀者跟著她一起在思緒中馳騁、找出「婦女與小說」的關係淵源、釐清為什麼她得到「一名女性若想從事小說創作,必須有五百英鎊的年收入以及自己的房間」這個結論。
吳爾芙在書中不斷強調,一名女性若想從事小說創作,必須有五百英鎊的年收入以及自己的房間。應該大家都看得出來,其所指涉的並不是字面上「五百英鎊」和「一個房間」的意思,而是「經濟自立」以及「思想/精神/心智獨立」;而這兩個條件也並非獨獨專屬「想從事小說創作」的女性,我認為這是任何一個想要擁有自主權的人都該有的客觀條件。
只是,如今放眼望去,滿足兩項條件的女性俯拾即是,但禁錮著女性的枷鎖仍未全盤消滅,這倒不是指吳爾芙此言差矣,因為她這話是有其時空脈絡的,在她說出這段話的那個時代,女人想自由進出圖書館都困難重重。
現今女性的困境,實則上是罩因於父權意識並非一塊生硬死板的鐵塊等著女性將它熔毀,它是會隨著時代的變動而改變面貌的。比方說,當女性高呼「拒絕男性凝視」、「不要物化女性」時,父權幽魂就會攀上來跟著喊:「對,所以女人不該裸露、不該展現自主情慾」,若女性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問題,便會在無意間上當、否決了自己的主體性,如此不但沒有逃出父權陰霾,反而更深陷其中。
父權意識何其狡詐,所以我們能做的、該做的,已經不僅僅是滿足於「經濟獨立」和擁有「獨立空間」即可、也不僅僅是追求表面上的中立平等就好,而是要從各方面仔細檢視當代種種性別論述中,是否隱藏著父權的規訓,意圖以「這都是為女人好」的糖衣,包裹著「女人應當服膺父權」的毒藥。
...Continua